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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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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書墨腦袋下枕的是菲爾給他準備的小枕頭,身上蓋著的是一塊薄薄的小毯子,小毯子再往上,是那塊還亮著光的小紅石頭。

那小東西在過去,頂多是他半根手指的大小,現在卻是有他大半個臂膀那麽大,抱在懷裏剛剛好。

晶瑩剔透的石壁裏仿佛有東西在游走,讓褚書墨忍不住伸出手來,在上面輕輕地摸了摸。

在他的手指放上去的一瞬間,裏面的東西瞬間就像是吃了興奮劑似得圍了上來,褚書墨甚至能看見有絲絲紅色的光電,突破石壁纏上了他的手指。

就這麽點點大的小石頭裏,裝的是……天衍帝的魂魄?

褚書墨仿佛到現在都不敢相信,當年他為了救天衍帝散盡一身魂力,連魂道都被摧毀了大半,得了個病到仿佛風吹就能倒的身體之後,總有人問他後不後悔,而不論什麽時候問,不論是誰問,褚書墨的回答從始至終都一直是一個字,不。

他不後悔,哪怕是等了虞淵三十多年,他也不後悔。

從很大程度上,都是因為他覺得,天衍帝是個頂天立地的人,褚書墨志在四方好逍遙,不是個喜歡關心天下蒼生的人,但卻也知道,在天衍帝的治理下,太玄曾經抵達過一個怎樣的巔峰。

雖說這並不是褚書墨喜歡上他的原因。

褚書墨喜歡的,是當年他病發洛陽湖,被天衍帝強行帶回去後,對方按著他一點點吃藥的樣子,是他每一次病發醒後,都能看見那個人的感覺。

起初的時候,褚書墨抗拒的厲害,因為他不喜歡皇宮神殿這種束縛人的地方,覺得很不安,一度的想跑。

但那段時間也是他身體最虛的時候,大部分的時間都在沈睡,偏偏就那麽巧,每一次他醒過來的時候,都能看得見天衍帝。

那個時候的天衍帝會在他病發狂躁的時候抱著他,也會在他寒疾覆發的時候用獸身裹著他睡覺,臉上的表情永遠都嚴峻的不行,但一舉一動裏卻從來沒有一丁點的不耐煩。

他分明是個有輕微潔癖的人,但在面對褚書墨病的不行的時候的嘔吐和下意識的抗拒吃藥弄出來的臟東西,是一丁半點的反感都沒有。

就是這樣一份沈穩,逐漸拖住了褚書墨,讓他願意留在那裏。

所以褚書墨一度認為,沒有感情的話,天衍帝是不可能做到那一步的,他知道這個人不喜歡笑,也知道這個人不會說什麽好聽的話,這些他都不介意,褚書墨從小就隨性慣了,這些他一個人做就行,只要能讓他感覺的到天衍帝的感覺,就足夠了。

然而卻從未想過那只是他以為而已。

成婚後的契婚石,他病好後的零接觸,一次次的把褚書墨推下深淵。

想到那些,褚書墨就忍不住把胸前的大石頭抱緊了一點。

太玄有契婚石,人盡皆知,那個時候的褚書墨已經失去辨別魂力的能力了,所以他在看見這塊紅色石頭,外表看上去和契婚石長得一模一樣的東西,再加上之前的各種刺激,讓他第一反應就想到了契婚石。

面對他的質問,天衍帝什麽也沒有說,只是在那之後的一個多月,出現在他面前的次數少的可憐。

那是壓到褚書墨的最後一根稻草,讓他篤定了他和天衍帝只見的關系,並且之後從來,從來都沒有懷疑過這石頭到底是不是契婚石。

天衍帝的魂力霸道,再加上這石頭的封印程度,恐怕正常人是難以分辨出來的,而褚書墨常年居在神殿,出入的人其實……全部都是在天衍帝的允許之下的。

所以這裏面難道真的是……他的魂魄?

褚書墨的眼睛有點幹幹的,那小家夥當年被他在雪地裏撿起來的時候,身板還沒完全開始發育,但目光裏卻倔的不行,從起初仿佛很困惑,憤恨的不行,到後面的堅決,是褚書墨一路看過來的。

他知道,這小家夥的堅決,不是對自己的,而是對別的什麽東西。

直到很多年之後,在臺下看見那個高高在上,一揮手便是一番風雨的人時,褚書墨才仿佛明白過來了他的堅決是什麽,所以他從來都沒有設想過,這樣一個人,可能會為他割裂魂魄。

以魂養魂,同生共死。

而且主導方,還是被養魂的那個。

一時間回憶起了很多很多過去的種種,在知道這樣一個可能之後,仿佛都在一瞬間變了味道。

褚書墨沈默了好長一段時間,默默地推開了身上的小被子,然後抱起了小石子,推開自己小房間的門,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

十分鐘之後,來到了那扇熟悉的門前。

小心翼翼地推開之後,鼻尖瞬間彌漫起了一股味道,是虞淵的味道。

感覺到這點的褚書墨頓了一頓,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腳尖,腦中閃過虞淵胸口的那道傷疤,沈默了兩秒之後,還是選擇走了進去。

在得到契婚石,以及那一個多月的疏離之後,天衍帝哪怕是和他做最親密的事情,也從來沒有脫過衣服,所以褚書墨根本就不知道,那人的胸口,是不是也有這樣一道傷疤。

而假設他看見了的話,以他做魂術師時的經歷……一定會知道的。

褚書墨一步一步走進去,然後小心翼翼地扒著被單爬上了虞淵的床,盯著他的臉看了好半天之後,把紅色的石子放在了他的枕邊。

想到那天虞淵身體難受的模樣,褚書墨就有些……五味雜瓶,他不知道天衍帝和眼前的虞淵是什麽關系,但他們之間的關系是一定存在的。

而以天衍帝的強悍程度,不可能需要什麽魂石來續命。

再想想虞淵身上的疤……

褚書墨揉了揉眼睛,那頭的小石子仿佛察覺到了他的用意,突然開始撲閃撲閃起來,帶著幾分不舍的意思。

我不走。

褚書墨想著,伸手摸了摸那塊小石子。

魂魄封印的石頭,會傳出其主人最為原始本能的欲望,可惜他上輩子已經失去看到這一切的能力了,否則無論如何都不至於分辨不出來才是。

咬了咬下唇,褚書墨抓了抓頭發,然後也爬上了虞淵的枕頭,把那塊小石子抱進了懷裏,接著,就這麽緩緩的睡著了。

黑暗裏,那顆小石子一閃一閃地發著光,和虞淵的身體形成了一道輸送線的同時,開始讓自己一點點的升溫,不至於讓抱著他的小諾爾族著涼。

緊接著,那個原本熟睡的人睜開了雙眼,側過頭看著那個抱著石頭睡在他旁邊的小家夥,伸出一只手,輕輕地把他的身體包裹了起來,然後在他的臉蛋上碰了碰,順便理了理被他抓亂了的毛發。

身體能清楚地感覺到魂道裏不斷湧入的力量,目光裏露出了一絲柔軟。

“晚安。”

·

就像學院裏那個金發藍眼的人,和虞老夫人一樣,活血石的特點,就是能夠保持不間斷的輸送,何況褚書墨這塊還是上好的活血石。

整個晚上,虞淵都能感覺到自己的魂力仿佛在以之前從未遇見過的速度不斷地上升。

就在這種舒適的不行的環境下,他又做了個夢。

從十一歲醒過來之後,虞淵就經常做夢,他曾經一年一年地夢見一個頭發長長的男人的背影,看見他靠在窗邊,仿佛在等著什麽似得,或者是用他那雙瘦骨嶙峋的手去喝藥的模樣。

一年覆一年地,仿佛都在做同一個夢,但哪怕在最痛苦的時候,虞淵都從來沒有排斥過它。

一直到後面,夢漸漸的少了,虞淵反倒有種丟了什麽東西的感覺似得,但長久以來,也逐漸習慣了。

一直到這兩天,那些夢境才逐漸回來。

但已經不再是那個瘦弱的男人了,還有別的什麽。

這一次的也一樣,是一些新的東西。

只見夢境裏是三月花開,春風正軟的時候,一個看不清長相的男人躺在椅子上,身上是古老的著裝,身邊是一個垂著頭的老者。

虞淵都快習慣這樣的夢境了,看不清長相,也沒有聲音,唯一能讓他知道的,就是這男人的身體看上去似乎和之前老是夢見的那個不大一樣。

而且最重要的是,胸口,和他一樣的位置,仿佛也有道疤痕。

“哎……你打算瞞到什麽時候啊。”就在虞淵打算好好看看這夢境和之前有什麽不同時,那個老者開聲了。

虞淵一楞,與此同時,那個男人也沒有回話。

“陛下啊,您總該說的,說了,褚大人才能理解啊。”那老者說著,輕輕地嘆了口氣,“您等著大人自己發現,可大人經脈盡毀,您又不說,他怎麽可能發現的了呢?”

虞淵靜靜的等著,等了很久很久,一直到他以為這夢境都仿佛要結束了的時候,才聽見一個深沈而又低啞的聲音傳來。

“他經脈為我而毀,我總該要治好他的,魂養魂,等我把他該有的都還給他,他自然會知道。”

頓了一頓之後,又低聲接了一句,“否則,他不會同意的。”

“可,可等到那時候,陛下您的魂魄離體太久,不就真的,真的沒了嗎?”

在那一瞬間,夢境裏仿佛閃過了個男人的背影,一剎那虞淵只覺得自己心臟仿佛被什麽猛地抓了一下,好半天之後,才聽見那男人道。

“我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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